六年,終於到了這一天

  2008年9月1日07時59分,我第一次以學生的身份踏進華英中學的校門。

  那天我以兩秒之差而沒有遲到,一邊走進課室一邊埋怨怎麼9月1日剛好是星期一。然後,接下來的三年,我以不錯的成績,風平浪靜的過了。

  也許不算風平浪靜,因為稍有記憶的人都會記得,那兩年我是一個問題少年。

  思想及行為都有問題的少數青少年,簡稱問題少年。

  中一至中三的我,冷酷、離群、孤僻,而且低能。一個武俠小說上腦,見人就打的白痴,在走廊上跟另一個人拳來腳往,成為被人恥笑的對象。當然,也成為被現在的我恥笑的對象。

  這樣的人竟然也結交到四五個不錯的朋友,現在想來,若說不上是奇蹟,那些人當時的腦筋就肯定是有問題。

  後來我上中四了,不知道為什麼正常了一點,也許是一個有著一頭自然卷頭髮的人的關係,也許是我參加了合唱團的關係。

  進入中學生涯第二階段的我,到最後終於變得有血有肉 (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),因為這一班縱使不是成績優異,卻是有血有肉的一班,而我在潛移默化之中也被身邊的人改變了。

  我把這個改變稱之為成長。以前不屑去做的事情,現在卻能夠享受當中的過程,不是成長是什麼。

  最後三年,佔了這六年的一半,是中學生涯的主體。除了同班同學之外,還有數之不盡的因素對我造成了深刻的影響,在此不再一一詳述。

  這三年的校園生活真是令人欲罷不能啊……

  但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,這句話老套得令人發笑,但親身體會到這種感覺的時候卻沒有人笑得出來。

  畢業禮。

  我穿著一件黑色風褸,沿著那條每天放學都會經過的斜路走上學校。

  帶著幾分涼意的風吹過我的臉頰,彷彿在告訴我最後一幕近在眼前。

  往後我的身份就成了校友,不能再因為未正式畢業就自欺欺人,以為自己仍是這裡的學生。

  我很想再一次在507室上課,也希望能夠再一次在鐘聲響起後飛奔到小食部,可惜現實並不容許。

  所以我只有盡量放慢腳步。

  換上一件畢業袍,沒有預期中的喜悅,只有一種陌生的感覺。

  回不去了。過去的甜酸苦辣,能夠回憶,但卻回不去了。

  或許剩下的不至於一片空無,只有苦。

  過往的畢業禮,我以合唱團成員的身份出席,看見那些畢業生,有點羡慕他們。考完公開試了,不用再為讀書而像奴隸般讀書,成為了大學生,就是自由之身。

  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。

  升上了大學,短短兩個月內,我發現自己不如其他人般享受大學生活。

  同學這回事,仍是有的,但那種關係不同於中學同學。每一節課,身邊都是不同的人,實在難以發展出朋友的關係。

  大學無法給予我中學那種感覺。可能是因為大學是社會的縮影,身在其中,人會變得現實。

  我不肯定自己是否真的愛中學這個地方,但我愛在這裡遇上過的人和事。

  不斷的離離合合,這就是人生嗎?如果時間能夠重來,我的中學肯定可以更接近無憾。

  嘿,那倒不如說如果有如果……

  夜幕漸漸低垂,但似乎沒有人有意離開,都在互相傾談,就像是在共同回想著溫書時的努力、考試時的驚心、球場上的熱血、在停車場燒烤的笑聲……

  沉浸在回憶中的時間永遠都不會足夠。

  但筵席終歸要散,最後一幕總會來臨。

  最後我就像以往試過無數次的一樣,選擇悄無聲息的轉身離去。

  再留下去只會令自己更加不捨。

  2014年11月8日18時54分,我最後一次以學生的身份踏出華英中學的校門。

  就這麽完了,這中學的生涯。來得這麽平常,卻走得那麼快。

  常和街走往旺角的路上,一個穿著黑色風褸的瘦長身影,正雙手插袋的低頭前進。

  走到轉入石鼓街的轉角位前,那人停下了腳步,回頭望向那有著淺藍外牆的學校。


  謝謝你……不,謝謝你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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