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那天晚上,我忘了帶鑰匙》

  手錶顯示的時間是19:30,這代表到了回家吃飯的時候……別誤會了,所謂的晚餐只是出前一丁而已。

  爸媽都要跟公司的老板吃飯,我當然不會勤力得自己煮東西吃,而是隨便吃一點垃圾填飽肚子,然後回到電腦枱前。

  這是當然的,你不知道我很忙嗎?我每晚都在電腦上忙得不可開交,一點空閒時間都沒有耶。

  很好,這就拿鑰匙開門……

  咦?

  鑰匙?鑰匙呢?

  我把所有褲袋、衫袋,還有什麼袋都翻了一次。

  沒有,沒有,沒有,沒有!沒──有──!不可能!

  等等……我記得了,出門口前為了找八達通,把鑰匙放了在桌面上之後沒有放回去。

  原來如此,問題解決了。

  這代表什麼?這代表我要在外面等爸媽回家咯,不然呢?


  結果我買了一個KFC的家鄉雞餐在沙田中央公園解決生理需要……我的意思是,解決進食的需要。

  把所有食物都消滅掉之後,我去了公園旁邊的圖書館,然後……在自修室裡聽歌。DSE過後,我都沒想過自己會再踏進這個地方,但這的確是消磨時間的好地方。

  幸好這不是考試時期,否則一個滿嘴碎屑的人在自修室裡插上耳筒,一副想睡覺的模樣絕對會令自己無法活著離開這個地方吧。

  一首又一首的陳奕迅在不斷重覆:明年今日、落花流水、人來人往……直到自修室關間的時間。聽慣了的歌詞無法填補麻木的心靈,只是聊勝於無的背景音樂而已。

  22:00,大人們大概在半小時後才開始散場吧……不在家中的時候,時間怎會過得這麼慢?

  在無處可去的情下,我唯有坐在城門河邊的休憩處,吹一吹風,拿出相機看自己影的巴士相。

  FZ5653GK2586GA5144GK9094……曾經為之狂熱的興趣,最近也開始變得乏味,到底是怎麼了……

  更真實的說,是我整個人都開始失去本來的生命力……自從某一日之後我就有這種感覺。

  正當我望著進入休眠模式的相機發呆時,身後響起一把女聲。

  我當場嚇了一跳,反射性的離開了原本的位置。

  她穿著一件明顯大了幾個尺碼的黃色風褸,拉上拉鍊後我根本看不見裡面還穿了什麼,但整體看起來有點瘦。

  「使唔使咁驚呀……當我係鬼咩。」一個短髮女孩一臉不悅的說道,「定係你做咗啲咩虧心事啊?」

  其實這種出場方式的確很像故事中的女鬼……不過打扮完全不似。

  「你有冇聽我講嘢架!」她抓住我的肩膀前後搖晃,「我問你做咩會一個人喺度吹風呀!」

  「仲使問,梗係返唔到屋企先要喺呢種地方發呆同睇相自hi啦。」反正閒著沒事可做,我就把沒帶鑰匙的事情告訴了這個女孩。

  然後,她就失控似地坐在我身旁狂笑。

  「好低能呀,哈哈哈哈──」

  「聽到呢啲咁可憐嘅事,你應該安慰我,而唔係笑我。」我沒好氣的說道,「而且我都唔識你,唔好坐到咁埋。」

  說完我把自己向右移了一點,跟女孩拉開了大約一米的距離。

  女孩呆了一呆, 然後我們之間陷入了冷場。

  「喂,咁你呢,做咩喺呢度嘅?」過了三四分鐘,我忍不住問:「咁夜你屋企人都俾你留喺度?」

  這種年紀的少女,獨自在街上流連很容易會成為變態佬的獵物啊。

  沒想到那個女孩劈頭就是一句不相關的話:「嗱,係你撩我講嘢架,唔係我同你扮熟架!」

  我頓時哭笑不得,這個女孩好無聊。

  「總之而家係你要我同你傾計,唔係我撩一個唔識嘅陌生人講嘢啦!」她又強調了一次。

  我不想跟女孩就這個話題糾纏下去,唯有「嗯」了一聲。

  「咁我就講你聽啦……」

  我揮揮手,示意她有話快說。

  「唔可以咁敷衍,我講嘢你就要認真聽!」她忽然在我的耳邊大吼道,「你咁樣我會嬲架!」

  「使唔使咁樣大叫啊……」我抱頭說道:「我聾咗就聽唔到你講嘢啦。」

  她又呆了一呆,然後輕輕拍了我心口一下:「算你啦,咁都俾你駁到我。」

  「要講就快啲講。」這個略為曖昧的動作使我有點慌亂。「唔好掂我!」

  「咦,你面紅喎。」女孩又拍了一下,好奇的問道:「唔通你怕醜?」

  「冇……冇咁嘅事。」我連忙否認,「快啲講啦。」

  「嗱,咁我其實呢,就同屋企人關係唔太好……」她忽然變得欲言又止。

  我聽到這裡不禁開始推測接下來的發展:「於是你同屋企人嗌交,跟住俾人趕住出嚟?」

  「頂你,唔好插嘴呀!」她忽然兇神惡煞的說道,「係咪聽架!」

  「係係係……我唔出聲喇……」我突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,好兇惡的女生。

  於是她又回復了一臉呆然的表情說道:「佢哋成日都為咗啲小事鬧我,所以我多數夜晚都留喺房入面同friend傾電話咁囉……但係幾日之前佢哋又發神經,話我喺屋企講電話好嘈,要我落街講。」

  「咁都得……你屋企人咁變態嘅……」我暗暗咋舌。「唔怪之得你係咁啦。」

  「你講咩呀!」女孩一把捏住我的左肩,「我點樣呀!」

  「冇嘢冇嘢……」我覺得左手幾乎要脫臼了,「咁你咪傾電話囉,做咩變咗同我吹水架……喂,好痛痛痛痛痛!」

  她又頹然放下了我的左手:「我個friend要準備考急救,呢排晚晚都唔得閒……但我又唔想返去,咪諗住喺度望吓月亮呀,望吓星星咁囉。」

  這是在說笑吧,沙田這種光污染爆錶的地方是看不到星星的。

  「你咪搵其他friend囉。」我說,「睇你應該係有一大堆朋友嗰種人。」

  沒想到女孩語帶苦澀地說:「咪玩啦,邊有一大堆friend啊,我得一個算係傾得埋嘅朋友咋。」

  我竟然猜錯了,但這種性格的女孩怎會沒有其他朋友?不是一個內向的人啊。

  「喔……」我只能點點頭。

  「其他人成日又話我寸又盛,見到我都會自己走開架……」她的神情變得落寞起來,「其實我都唔係咁吖……」

  原來是一個有心事的少女……碰巧我也是滿懷心事啊。

  「都好啦,有一個傾得埋嘅朋友。」我嘗試安慰眼前的短髮少女,「我一個都冇呀。」

  「點會啊?」這次輪到她疑惑起來,「邊有可能一個都冇啊?」

  我一邊回想以前的記憶一邊回答:「以前就梗係有啦,而家啱啱上咗大學,反而一個都冇喇……」

  「唔係話上到大學會識好多人嘅咩?」她好奇的說道。

  我注視著這個女孩,看來我比她大上一兩年,那麼跟她說一下也無妨。

  「識嘅人當然多咗,但嗰啲人就只係識咗,做唔到朋友。」我跟她說,「感覺完全唔同。」

  大學,是社會的縮影……雖然中學也是。

  talk、上堂、做project……除此之外,很少跟「同學」相處的機會。沒有心靈上的交流,即使平日見面打聲招呼,說一句笑,卻沒有中學朋友之間的那種感動。

 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,果然要靠時間浸淫出來……

  中學時整天對著坐在身旁的同學,說老師的壞話、等小息的鐘聲、討論問題的答案……曾經覺得理所當然,原來卻是很珍貴的時光。

  來到大學,我們更接近踏出社會的大人,卻失去了一份純真。

  想再跟中學時的朋友聯絡,但因為走的路有所不同,感情也難免跟昔日有點分別。

  而且,大家都要各自應付忙碌的生活……也很難再回到以前那樣。

  所以,一個人的時候,更加感受到那份孤獨帶來的空虛感。

  真是的,我竟然有這麼多感慨……說得我好像已經上了年紀,飽歷風霜一般,其實我今年才十八歲啊。

  「使唔使咁苦啊,好似死咗人咁。」女孩重重的拍上我的背脊,「請你飲包維他奶吖,笑下啦!」

  她不知從哪裡變出了一包維他奶遞到我面前。

  這個人給我的感覺……明明是一個陌生人……

  「係呢,見你揸住部相機,你好鍾意影相?」

  「算係啦……有時會去影巴士咁囉。」

  「巴士有咩好影?」

  「……」

  然後她又跟我東拉西扯的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。

  「時間差唔多喇,我要返去喇。」23:30,我站了起來準備離去。「再見。」

  「喂,你叫咩名啊!」

  我轉身對她說道:「下次再話你知啦。」

  「下次……?」

  「如果有緣,下次就會再喺同一個地方見面啦。」我把雙手插在袋中,「拜拜囉。」

  「差啲唔記得同你講,」我一步一步的沿著單車徑離去,「其實你幾可愛,上到大學應該會好受男仔歡迎……唔使擔心我嗰啲問題啦,當我亂講得架喇。」

  沒有回應……嘿,我果然是話題終結者。

  「阿媽,我食完飯落去行吓。」某一天我在晚飯後,又起了前去城門河的念頭。

  緣份的事情很難說……但希望能夠再遇見你吧。那種拋開一切的感覺……

  有些人也許只是人生中的一個過客,但卻會留下難以磨滅的烙印……至少那天之後,我每晚都要買一包維他奶。

(本故事純屬虛構,而且是本人極度無聊之下寫出來的,因此內容上也未說得上精細,也別想從故事中明白任何道理──不染21/01/2015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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